2005年1月27-28日
刘菲菲捏住大塑料尼龙袋底部的两个角,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地板上:喜帖、喜字、红包、灯笼等婚庆用品,把地板铺成一片红。“如果正好年前结,我们该提前找人把东西布置上了。”看着堆叠在一起的婚庆用品,刘菲菲说。
安腾只抬头看了她一眼,视线又回到搁在他膝盖的笔记本上,她把一个灯笼扔到床上,安腾看都没看,下意识地徒手抓住。她问他想什么呢。他向来对任何仪式性的东西缺乏关注,这些东西丝毫不能引发他的关注。“没事,上午我得去趟市里。把陈自力的案子重新给立了。”“去吧去吧,眼里就只有工作,结婚的事情我看你一点都不操心。你不帮忙,那你父母呢,他们今天过来吗?”
刘菲菲自然是话中有话。他把要和刘菲菲结婚的事,告诉了二老。得知刘菲菲有个前夫留下的儿子,他们显得极不情愿,安腾自小有主见,他虽然愿意顾及父母的感受,却也不愿意委屈了刘菲菲,只说他也到了年纪了,一定要和刘菲菲结婚。“她可是带个儿子嫁过来,你不知道将来有多麻烦。”母亲这样劝慰道。
他只好打包票,说刘菲菲给她带来的一切“麻烦”,他愿意独自承担。“你正当年,身体上又没什么问题,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娶一个刚离过的。”父亲又继续加码。
几番争执之后,安腾已经懒得向他们继续解释下去,只告诉他们,最近要准备和刘菲菲见面,并自掏腰包带了两份见面礼金给父母,让他们见到刘菲菲时塞给她——父母见了面,当然也会给,但他担心他们会因为刘菲菲是“二婚”而降低见面礼金额,他早就听说过这样的事,他可不想伤了刘菲菲。那天的见面还算愉快,只不过大家全程拘礼,话也说得少,一场饭局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,就结束了。
今天不一样,父母主动提出过来帮忙装扮婚房。“他们肯定会过来。我从局里弄完陈自力的案子,也会很快回来的。”临走前,他让刘菲菲吃一颗定心丸,知道单独与他的父母相处会让她觉得不自然。
到了市公安局,安腾找上刑警支队的副队长林纲,将自己如何抓到杀害陈自力的嫌疑人周锐的事情,对着副队长和手下详细讲了一遍。林纲却直接打断他:“陈自力的案子,我们已经决定重启调查了。杀害陈自力的嫌疑人你搞错了。你现在回去就把人给放了,跟人家鞠个躬,道个歉,听见没有?”
安腾一时陷入木讷:周锐如果不是嫌疑人,那还能是谁?他马上把疑问抛给林纲。林纲说案子在保密阶段,剩下的他不能再多说什么。
他拍着安腾的肩膀,像是领导在安抚受到委屈的下属一样,保证道,一定会把陈自力的死因调查清楚。安腾不能容忍自己持续多日的调查被一句“搞错了”所淹没,他决定再试一次:“林队,我可以保证,周锐一定和陈自力的死有关系,除了他以外,或许还有其他人,但他也绝对跑不了。我们不能这么放了他。”林纲的眼睛里顿时爆发出怒火,他揪住安腾的衣领,几乎要把他给提了起来,“我刚才给足你面子,让你滚蛋,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?我再说最后一次,你就是一个派出所小民警,查案不是你的职责,谁有嫌疑更不是你说了算。你现在能做的,就是马上滚回清远,把那个无辜的姓周的给我放了。”
安腾从办公楼走出来,外面刮起了沙尘暴。他从摩托车后面的工具箱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,一头冲向了风沙裹挟的世界里。出了市区道路,他将油门拧到最大,上衣和裤子立刻被吹得鼓胀起来,凉风灌进他的身体,他强忍住不打哆嗦,横冲直撞般往前方冲去。一路上有好几个瞬间,他都觉得自己似乎要被风从摩托车上吹下来,他幻想着自己或许会重重地摔在公路上,被国道上驶过的超大型卡车撞个粉身碎骨,一了百了。
在如此沮丧的念头中,摩托车不知不觉开到了清远,开到了派出所。他把头盔卸下来,浑身上下早因刚才下意识的紧张被弄得湿透。他下车时,老姜从屋里走出来。“你来正好,我得回去给你嫂子做点饭去。你在这儿看会儿。”
老姜推起自行车要走。
“你说我弄错了吗?”安腾把摩托撑好,按住老姜的自行车把,“我是说,我抓周锐抓错了吗?那几个刑警为什么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话,凭什么?”他愤怒地在老姜的自行车车把上狠狠一捶,老姜虚扶着车把,车子险些被丢在地上。
“你怎么了,案子市里不给立吗?”
安腾不再说什么。
他朝屋子里冲去,踹开审讯室的门。周锐的脸贴在桌子上,铐起的双手伸到桌子另一端,呼呼睡着。安腾揪住他的后衣领,将他的头一手从桌子上提了起来。“周锐,陈自力是不是你杀的,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承认。”他要作出最后一搏。赌注全部压在周锐的恐惧上。
“该说的我都说了,安警官,我不认识陈自力,你搞错了。”周锐并不相信他会来硬的。
安腾一脚将他踹到房间的角落上,又在他用手铐阻挡他拳头的瞬间,一脚将手铐踩下去,周锐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。安腾对其一顿拳打脚踢,还一直不停地问他陈自力是不是他杀的,是不是他杀的。周锐的手被压在地上,连阻挡的机会都没有。安腾正要提起他来再打时,老姜从身后抱住他,将他从审讯室强拖出去。
“你他妈知道你在干什么,你这是刑讯逼供,知道吗?你把他打死了,你也会坐牢的。”
安腾气喘吁吁地盯着老姜,和老姜工作这么久,这是他第一次见老姜发这么大火。
“你现在给我立刻回家冷静冷静,今天的事情,就当没发生过。”老姜将安腾推出了办公室。安腾走在路上,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也在滴血,一定是刚才拳打周锐时,不小心撞在了手铐上。他回头看,血迹已经顺着派出所门口整整滴了一路,所经之处,像是下过了一场血雨。
他突然想到,此时刘菲菲一定在和夫父母一起在家布置房间。弄成这样回去,也太不像话了。他决定先去卫生所包扎一下,这时,一辆黑色汽车突然从他身后开过来,停在他面前,车窗落下,是杨羽庆。“快上车,羽钟被抓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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